第五十九章 多情种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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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nokshun2008 發表于 2009-2-8 15:45: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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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紗女道:“你可知為什么不能招架?”
  寶玉道:“我……還未想到,但……”
  突然大喝道:“我想到了,因為這部位是人的死角。”
  黑紗女凝注著他,緩緩道:“不錯,任何人的足底,都是他的死角,由這种死角刺出的招式,正是天下各門各派武功都沒有的,所以,也正是任何人都不能招架的,我這三招之精華,正是先將自己置之于死地……”
  寶玉忍不住大聲道:“置之死地而后生,這正是兵法中之精革……我如今才知道,兵法与武道雖是兩回事,卻有一脈貫通。”
  黑紗女道:“正是如此,你總算懂了。”
  寶玉動容道:“這一招的确是天下各門各派都沒有的,因為任何人都想不出怎樣才能從這种角度出招,因為任何人都未能体會出這‘置之死地而后生’的精萃。”
  他長笑接道:“若非不世之奇才,又怎能想得出這樣的招式。”
  黑紗女淡淡道:“如此說來,這一招确是不能抵擋的了?”
  寶玉道:“那卻不然。”
  黑紗女道:“哦!為什么?”
  寶玉道:“只因你還忘記几點。”
  黑紗女道:“你且說來听听。”
  寶玉道:“最重要的一點是,就在你刺出這一招的同一剎那間,別人也會向你刺出一招的,因為在這一剎那間,你簡直沒有防御自己之力,除了你使用此招時,是在和別人考較武功,否則別人又怎會讓這良机錯過?”
  黑紗女突然沉默了下來。
  寶玉接道:“你在刺出這一劍時,若能想出該如何防守,那么你這一招縱不能說從此絕對無人抵擋,至少現在已可橫掃天下了。”
  黑紗女目光做夢似的瞧著遠方,緩緩道:“我不能。”
  寶玉道:“你确是不能,只因在這一剎那間,你已將自己置于死地……這雖是你這一招中之精萃所在,但卻也是這一招之破綻所在。”
  他長長歎了口气,接道:“所以,你這一招雖然妙絕天下,卻不實用。”
  黑紗女沉默了許久許久,終于閃開身子,道:“你走吧!”
  黑紗女走了,她根本不再給寶玉說話的机會。
  但寶玉站在那里,卻沒有走下去。
  他在思索。
  在短短半天之內,他遇著三個极為奇怪的人,第一個人,向他突施殺手,卻又手下留情。
  第二個人,也向他施出一著殺手,但也手下留情,最奇怪的,這人施出的殺手,竟与那東海白衣人相同。
  而第三個人,是他唯一瞧見面目的一個,她雖然是那么冷摸,但寶玉卻總覺得她像是和自已有种奇异的關系。
  哪知這第三個人,還是向他施出了一著殺手,但是她非但手下留情,簡直可說是根本沒有動手。
  為什么這三個人都要向他施展殺手,而又都手下留情,他們施出的招式雖然厲害,但卻全都似無意取他性命。
  這三招既然都可說是當今天下最最霸道,最最狠辣的招式,他們既然無意取寶玉性命,卻又如何要施出此等招式?
  寶玉心念一閃,突然想到:
  “莫非他們只不過是要向我指點招式?”
  “莫非他們都和我有种神秘而奇异的關系?”
  “但這‘白水宮’中的人,又怎會和我有什么關系?何況,世上根本就不會有三個人,和我有這樣的關系。”
  這些問題競全都是互相糾纏,而又互相矛盾的,寶玉頭都想疼了,還是想不透這其中的道理。
  他索性不再想。
  他終于走了下去。
  他知道白水宮主必定會為他揭穿謎底。
  万老夫人的手指剛沾著她自己的穴道,水天姬的手攫起了雞腿,高老夫人倒下,水天姬己將胡不愁扶起。
  她撕著雞腿,慢慢地喂著胡不愁。
  万老夫人道:“那秘密是有關水娘娘与方寶玉的。”
  水天姬身子一震,連雞腿都几乎掉在地上,失聲道:“我母親和方寶玉之間,又怎會有什么秘密?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你真的不知道?”
  水天姬怒道:“難道我還用得著騙你?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姑娘你离開自水宮雖已七八年,但七年前的事,姑娘你多多少少總該知道一些的。”
  水天姬道:“家母的事,我從來不敢過問,她老人家也從來不許我過問,她老人家的寢宮,我根本就很少進去。”
  她雖然极力想說得平淡,但眉宇間仍不禁露出幽怨之色,生為這樣母親的女儿,她可縱得到別人所得不到的一切東西,但別的女孩子人人都可得到的,她卻得不到,而那正是世上最最寶貴之物。
  那就是親情!
  万老夫人歎道:“水娘娘的事,自然是誰也不能過問的,但我卻未想到競連她的女儿也不例外,只是……十六年前……不對,十七年年前發生在‘白水宮’的一件事,但無論如何,總也該知道一些的?”
  水天姬皺起雙眉,沉吟道:“十七年前……十七年前白水宮又發生過什么事?”
  只听万老夫人道:“但水娘娘手下從無活口,又怎會和他們打這樣的賭,姑娘你……你可知道這其中的原因么?”
  水天姬道:“那時我雖然還小,但也已有些奇怪,也曾問過我母親,既然胜了他們,就該殺了他們,又何必打這樣的賭。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水娘娘可說出這其中原因?”
  水天姬道:“我畢竟是她女儿呀!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她老人家說的是什么?”
  水天姬默然半晌,沉聲道:“這難道也和那秘密有什么關系?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非但有關系,而且關系极大……姑娘你若不將每件事都說出來,我老婆也就無法接著說下去了。”
  水天姬又沉吟半晌,突然揮手道:“各位退下去吧,這些事都和各位沒有關系的。”
  海盜們雖然也想听听這些武林名人的秘辛,但水天姬既已要他們退下去,還有誰敢留在這里。
  水天姬等他們走光了,才緩緩道:“我母親本也不想說的,我那時若已長大,她只怕就不會說了,但我那時實在太小,而她也實在需要對—個人說說心事。”
  她歎了口气,接道:“所以她老人家就拍著我的頭,告訴我,只因那男的乃是除了我死去的父親外,她平生唯一真正喜歡的男人,所以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死。”
  万老夫人歎道:“正是如此。”
  水天姬道:‘‘那時我忍不住又問她老人家,既然喜歡他,為何不將他妻子殺死?我母親就告訴我,因為她若殺了他妻子,他必定永遠也不會饒恕她,那么她也就永遠得不到他的愛了,所以,她要讓他們一齊活著,這樣總還有些希望,唉!從那時開始,我就知道了‘愛情’是多么偉大。”
  在說這句話時,她的眼睛是瞧著胡不愁的。
  胡不愁忍不住脫口道:“后來呢?”
  水天姬听他說話已有了力气,嫣然—笑,道:“后來,我母親就在宮中划出一角地方,作為他夫妻的居處,而且下令宮中的人,誰也不許無端闖入。”
  胡不愁歎道:“令堂原來也是個多情人。”
  水天姬嫣然笑道:“我還記得那地方叫做‘星星小樓’,我遠遠地瞧過,但也不敢聞進去,直到……直到那女子死的那天。”
  胡不愁失聲道:“她怎會死的?莫非是……”
  水天姬道:“你莫要想錯,我母親說道不殺她,就必定不會殺她,我母親雖也不是什么好人,但卻言而有信。”
  胡不愁垂首道:“我錯了……但那女子……”
  水天姬截口道:“原來那女子已身怀六甲,入官六個月后,便已臨盆,她雖生了個很可愛的女孩子,自已卻因生產而死了。”胡不愁歎息一聲,又道:“那女孩子可長大了么?”
  水天姬道:“我母親為了養大她,曾經親自出宮,為她找了兩個奶媽,我出官時,這女孩子已有七八歲了,生得也說不出有多美麗,只是小小年紀,性情便已孤僻得很,小孩子的游戲,她全不喜歡,每天只是坐在那里發呆,又不知想些什么?”
  胡不愁歎道:“那么,她的父親。”
  水天姬道:“她的父親果然是條好漢,果然言而有信,絕口不提出宮之事,我母親終日陪著他下棋、讀書、撫琴,兩人相處久,自也難免有情,但我卻可保證,直到我出宮之時,兩人還是相待以札,未逾規矩。”
  胡不愁長歎道:“這男子固是英雄好漢,你母親也的确是位奇女子,但……其實,在這种情況下,這一對奇男奇女,縱然結為夫婦,也是合情合理之事。”
  水天姬道:“想不到你思想倒開明得很。”
  胡不愁面上初次露出了笑容,道:“縱然我思想陳舊,也不能說這件事有什么不對的,只是,這一雙夫婦既是如此奇人,失蹤之后,江湖上怎地末聞消息?”
  万老夫人突然接口道:“只因為這一雙夫婦本是游俠,江湖中本就無人知道他們的行蹤,甚至連他們的父親都不知道。”
  胡不愁道:“少年夫婦,相伴邀游,游興所至,四海為家,這又是何等瀟洒,當真是令人可欽可佩,可喜可羡。”
  水天姬瞧了他一眼,嫣然笑道
  “別人其實也可學他們的樣子的。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但你可知道他們是誰?”
  水天姬怔了怔,道:“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,我從來就沒有想到要問名字,我母親也沒說……白水宮中,除了我母親外,只怕再沒有別人知道。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這就是最大的秘密,這秘密我知道。”
  水天姬忍不住追問道:“他們是誰?”
  万老夫人一字字緩緩道:“他們就是方寶玉的父親和母親。”
  這句話說出,水天姬与胡不愁都惊得叫出聲來。
  万老夫人道:“水娘娘知道這消息若是走漏,‘清平劍客’白三空必定會發動武林同道前來白水宮要人,所以絕不說出他的名字。”
  胡不愁道:“我……我那方師兄方大哥,難道竟一直在‘白水宮’住到今日?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不錯,他已往到今日。”
  水天姬道:“如此說來,‘星星小樓’中的那女孩子,竟是方寶玉的妹妹。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正是他的妹妹,她名叫方靈玉。”
  胡不愁道:“寶玉此番去白水宮,莫非就是已知道這秘密?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他絲毫也不知情。”
  胡不愁道:“那……那么他為何要去?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這故事前半既已由水姑娘說了,后半就由我老婆子來接著說吧,首先,我得告訴你們兩件事。”
  胡不愁道:“你快說。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第一件,方靈玉已長大了,她性情變得更孤僻,往往三天也不說一句話,只是坐著沉思。”
  水天姬歎道:“這我也可料想得到,第二件呢?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方大俠妻子死去了九年之后,終于被水娘娘的真情所動,終于和水娘娘結成了夫妻。”
  胡不愁失聲道:“他……他竟真的……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你自己方才還說過,這本是合情合理之事。”
  胡不愁道:“不錯,我并沒有怪他……誰也不能怪他。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他實在沒有錯,水娘娘真可說是世上最最溫柔体貼的妻子,只耍方大俠開口,無論什么事她都依順,但方大俠有時仍是悶悶不樂,水娘娘為了要他開心,甚至不惜讓他自己出宮去。”
  胡不愁動容道:“哦?那么他……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但他卻絕不肯毀去自己的誓言,他說這一生永遠不出白水宮,就是死也不肯跨出白水宮半步。”
  胡不愁歎道:“我方大哥本就是一諾千金的男儿。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水娘娘不但對他好,就算對那方靈玉姑娘,也是關怀体貼,為了使方姑娘,她曾經故意讓一個闖入白水宮的少年男子逃入星星小樓去,她裝作不知道,完全不聞不問,只因她知道那少年是個好男儿。”
  水天姬道:“后來……他們怎樣?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后來方姑娘卻要那少年走了。”
  水天姬默然半晌,幽幽道:“她自已的父親這一生已只能活在白水宮里,她自己不愿意她的情人再蹈覆轍……唉!她看來雖冷冰冰的,心卻也是火熱的。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但后來水娘娘卻終于知道他們父女兩人愁悶的原因,那只因方大俠想瞧瞧他儿子長大時是何模樣,方姑娘更想見她從未見面的哥哥。”
  她長長吐了口气,道:“他們都想瞧瞧方寶玉。”
  胡不愁道:“只要他們將這秘密向寶儿說出,寶玉縱有天大的事在身畔,他會拋下一切,不顧一切赶去的。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不錯,但這秘密已隱藏了十七年,他們都已不愿再將之說出去。”
  胡不愁失聲道:“難道對寶儿也不說?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對別人也許還會說出,對方寶玉卻絕對不說的。”
  胡不愁道:“為……為什么?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你難道想不出?”
  水天姬悠悠道:“寶儿的母親,雖非死在我母親手上,但她若末被困在白水宮,或許不致因難產而死,寶儿對我母親,難免不生怨恨之心。”
  胡不愁額首歎道:“但如今你母親卻已成了他母親……已成了他父親的妻子,他知道這秘密后,又當如何?方大哥又怎忍傷他愛子的心?”
  水天姬黯然道:“何況,寶儿此刻肩上已承擔起武林的命運,又怎能讓他心里再加上如此沉重的負擔,他若永遠不知道這秘密,活得必定快樂得很。”
  胡不愁歎道:“但我那方大哥眼見愛子便在面前,卻不能相認,這又是多么大的痛苦?”
  水天姬道:“做父親的宁愿如此痛苦,也不忍令儿子傷心的……天下為人父母者,只怕大多會這么做的。”
  她凄然一笑,接道:“真誠的愛,原是犧牲,而非占有……為了愛而犧牲自己,成全自已所愛的人,這原本也是件幸福的事。”
  胡不愁凝目瞧著她,久久不能說話。
  水天姬悄然移開目光,轉向万老夫人,道:“他們為的難道只是想見寶玉一面?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這是最大的原因,但卻并非全部原因。”
  水天姬道:“還有什么原因?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這十七年來,他們已研究出許多武功的奧秘,而他們自己已全無爭雄武林之心,他們只愿這些武功之奧秘能得留傳后世。”
  水天姬道:“不錯,他們心目中之傳人,自然就是寶玉。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方少俠得到這些武功之奧秘后,再戰白衣人,胜算必定要增加几分,是以他們必須要在寶玉會戰白衣人之前見著他,這也是他們的苦心。”
  水天姬道:“但會戰白衣人之期已逼在眼前,寶玉縱然聰明絕項,也未必能在這短短几日間學得這种武功奧秘的。”
  万老夫人道;
  “行非常之事,自然要用非常的手段,他們必定會先要方寶玉吃許多苦,甚至要他遭受到生死呼吸的危難,這樣,才能逼出他潛在的最大智慧……無論是誰,在這种情況下,都會學得很快的。”
  水天姬道:“不錯,練武場上三年,諄諄善誘,也未必能為生死決斗中親身体驗之一劍,在危難中所得之物,是沒有別的事能代替的。”
  胡不愁歎道:“不錯,他們若要寶儿得到劍中之精萃,他定要先將寶儿置于生死呼吸之決戰中,必定要先讓寶儿感覺到性命的威脅,然后寶儿才能深切体驗到這一劍的奧秘,而且,在這种情況中學得的,也永遠不會忘記。”
  万老夫人道:“正是如此。”
  水天姬道:“但還有件事你不知道。”
  万老夫人微微笑道:“世上會有我老婆子不知道的事?”
  水天姬道:“你可知道寶儿的外祖也去了白水官?”
  万老夫人也不禁動容道:“清平劍客自三空……如此說來,此番方寶玉一去白水宮,豈非祖孫三代都可相見。”
  胡不愁長歎道:“只可歎相見之后,卻不能相認,寶儿還不知道對方是誰……”
  突听艙外紛紛大叫道:“這是什么……這是什么……”
  水天姬忍不住扶著胡不愁出去,只見海上飄來一個巨大的包袱,五色的包袱,正是以五色帆密縫緊包著的紫衣侯武功秘笈。
  一個人的尸身攀在包袱上,雙手緊緊抓著包袱,他的面目雖已浮腫腐敗,但依稀仍可認出是伽星大師。
  胡不愁聳然動容道:“他終于得到了。”
  水天姬道:“但他卻已死了,立刻又失去了。”
  胡不愁歎道:“一個人若能得到他平生最最渴求的東西,縱然只是片刻,也如永恒,縱然身死,死也無憾。”
  方寶玉終于穿過曲折的秘道,到了水娘娘的寢宮——宮中的輝煌燦爛,自是不說也可想象得到。
  “一個人端坐寢宮的中央,她身上穿著千百層薄如蟬羽般的輕紗,面上也覆著十余層輕紗。
  雖然無風,但輕紗仍不住在飄動,她雖然坐在那里動出末動,但整卜人卻似已要羽化登仙,乘風而去。
  她看來正如霧中的精靈,云中的仙子。
  她雖然沒有動,寶玉也沒有瞧見她的臉,卻已感覺出她那种絕世的風儀,絕代的美艷。
  他競不由自主為之震懾,几乎不能開口。
  只听一個嬌媚得無法形容,又清冷得無法形容的語聲自輕紗中傳出,一字字緩緩說:
  “很好,你終于來了。”
  寶玉不由自主垂首躬身道:“方寶玉拜見白水宮主。”
  白水宮主道:“你千辛万苦,闖入此宮,想來必定是為了要和我一決胜負生死,卻又如何要對我如此禮數周到?”
  寶玉怔了怔,道:“這……’”
  這是為了什么,他自己也不知道。白水宮主道:“你入宮之后,已經歷了三次生死一發的險難,你難道不恨我?”
  寶玉怔了又怔,道:“這……在下……”
  輕紗中傳出白水宮主淡談的一笑,道:“那么你闖入此宮,又是為了什么?”
  寶玉沉聲道:“在下只是為了實踐諾言,請宮主……”
  白水宮主道:“好,你不必說了,你任務可算已達成,我答應你。”
  寶五再怔了怔,他實未想到此事竟有如此容易,當下抱拳道:“多謝宮主。”
  白水宮主道:“你沒有事了么?”
  寶玉立刻道:“在下還想請教,方才那……”
  白水宮主道:“人与人之間,關系微妙,你既不知,問他做甚?”
  寶玉沉思半晌,道:“宮主既不說,在下問也無用,只是……總有一日,在下必當再回白水宮,探出這秘密。”
  白水宮主道:“此刻為何不?”
  寶玉道:“此刻在下還有大任在身,不敢輕言生死。”
  白水宮主道:“很好,輕重之分,本應把握。”
  寶玉道:“在下任務既已達成,宮主若不擱阻,在下便當告退。”
  白水宮主道:“你既已進入此宮,想必自能出去,但……你見著我后,為何只問人事,不問武功?”
  寶玉聳然一震,動容道:“武功也可問?”
  白水宮主道:“為何不可,但……你若問我,不如自問。”
  寶玉道:“自問?”
  白水宮主澄:
  “你乃當今武林第一人,你所疑惑之事,必定只有你自己才能答复,你若能澄心自問,必可獲益良多。”
  寶玉默默良久,躬身道:“寶玉聞宮主之言,實同醍醐灌頂,恍然而悟……問人不如自問,這道理雖簡單,寶玉從來競未想到。”
  白水宮主道:“你且自問,入宮后這一日之間,武功是否已有精進?”
  寶玉再次默然半晌,動容道:“正是。”白水宮主道:“你不妨再問,武功何以精進?”
  寶玉沉思著道:“只因寶玉入宮之后,已曾三次面對劍法中至妙無极之殺手!這三著殺手已划破寶玉腦中之迷霧……”
  白水宮主道:“你更可再問,這三招殺手之間,可有什么相同之處?”
  寶玉垂下頭來,全心沉思。
  這一次他几乎思索了三個多時辰,他本是站著的,不知何時已坐下,他面前是空空的,不知何時已擺起一桌精美的食物,而且他不知何時已吃下去許多了,雖是奇珍异味,他也吃不出味道。
  白水宮主只是靜靜地坐著,靜靜地瞧著他。
  突然,寶玉一躍而起,大聲道:“第一招与第二招出手雖是一正一反,但正即是反,反即是正,但是天下至強至剛之著,而這兩招最強處,但也就是第三招最弱處,這兩招出手犀利,一劍便可制敵于死,但第三招出手卻是先將自己置之不胜之死地,只因這兩招太強,一擊不成,后著便無以為繼,正是生而后死,但第三招出手卻是天下之至弱,無論什么招式,都足以成為它的后著而有余,是以它后著便可連綿不絕,正是死而后生。”
  他臉上煥發著興奮的光輝,一口气說到這里,才長長喘了口气,嘴角泛出了笑容,緩緩接道:“是以強即是弱,弱即是強,有余即不足,不足即有余,彼此間看來雖然不相同,其實卻有著牢不可分的關系。”
  輕紗中終于傳出笑聲,白水宮主緩緩道:“不錯,這正是武道中至高無上的道理,普天之下,除了你自己之外,還有誰可替你解釋?”
  寶玉躬身道:“此理雖是寶玉想出,但若無宮主啟發,亦是不能。”
  白水官主道:“你先莫謝我,且再問自已,這三招既然有著互為因果,互補盈虛之關系,若是將之溶而為一,又當如何?”
  寶玉道:“若能溶而為一,必將天下無故。”
  白水宮主道:“你自問這三招是否可溶而為一?”
  寶玉想也不想,道:“必定可以。”
  白水宮主道:“那么,你便該自問,如何才能將這三招溶而為一?”
  她說完了這句話,突然飄飄而去,只留下寶玉愕在那里,她的确已留給寶玉一個絕大的難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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